一盏马灯
那是很久前的一件事了。
那是一个冬天,我还在乡下,“文改”刚过去不久。
运动少了,会议没有了,我几次到大队部,都空无一人,除了那盏马灯。
它落了一身尘埃,多少次灯下热忱讨论的场面不见了,我的青春也不见了。
身边打小玩到大的兄弟姐妹,在“文改”中结婚生子,孩子渐渐长大。
我依然孑身一人。
这盏马灯,是从地主田六家搜出来的,被充为大队财产。
“文改”中,田六死了。
田六死后,赵翠花想把田六的闺女田叶说给我。田叶当时只有一个要求,将大队的马灯还给她。
几个支部委员也支持将马灯还给田叶,顺便帮我成了家,多好的事。
我担心大家的口舌,被群众说以公谋私,拒绝了。
乡村的夜晚,夏虫嘀嘀的鸣叫着,屋后的蛤蟆叫的更欢。
田叶跑到我家,问我。
“你想娶我吗?”
“想!“
“把我们家的马灯还给我,我就嫁给你!”
“为什么要马灯,那已经是大队的资产了!”
“我就要那个马灯!”
“我新给买一个,中吗?”
“不中!”
“告诉我原因?”
“不告诉!”
“那我不娶你了!”
“不娶,我还不嫁了!”
田叶转身,哭着走了。
我心里想着:“我能娶你一个地主家的闺女,已经不得了了!这还不够吗?”
第二天,田叶离开了白庄,之后,再也没有她的消息。
后来,运动依然继续。赵翠花,白二娘,我已结婚的姐姐都给我说过很漂亮的姑娘,因为田叶,我拒绝了。我相信,田叶会回来的。
我望着眼前的马灯。
五年过去了,田叶没有回来,也没有她的消息。
其实,我将马灯照顾的很好的,及时填煤油,擦拭灯罩,灯架,换灯芯。
在灯下,多少活动的掀起,直到高潮的总结,马灯都见证着。
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责任田,群众开会的热情一点都没有了。大队里的共有的农具、家具,有主的被领回去了,无主的也分下去了,只留下了这盏马灯,和空空的大队部。
不知不觉,天落黑了,我在空空的大队部,陷入在回忆的海里。
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田叶,一起上学的田叶,从小就说要给我做媳妇的田叶。
“文改”来了,我成了大队支书,田六死了,田叶要嫁给我,条件就是要回马灯,我拒绝了,田叶哭着走了。
当晚,我决定将马灯带回家。我仔细的用软布擦拭灯罩和圈拢的铁丝,铁架,里里外外,马灯漂亮了起来。
取下灯罩,划一根火柴,点亮灯芯,盖上灯罩。灯光冷冷的照着整个大队部,空荡荡的,我感受到了孤单。如果马灯是田叶,她一定很孤单。
我提着马灯,锁了大队部的门,回家,天空中飘起了雪,大冬天,天黑的格外的快。
洋洋洒洒的雪花,渐渐的大了起来,马灯在风中飘摇着,马灯的光是这冬天里唯一的温暖。
那梳着大辫子,收拾的干净利索的田叶,转身后留下的哭声,刺疼着我。
我抱着马灯,她不再被冷风吹动,我抱着马灯,在繁华落尽后的冬天,温暖依旧。
第二天,我离开了白庄,只带走了马灯……
我望着眼前,眼眶里闪着亮光的的老人。火车“哐当”“哐当”的响着,把风景留在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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